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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叔的童心李廷贤菖叔是村里的乐天派。喜欢唱家乡的社火曲子,演唱花灯戏,在丧场上打镲,敲锣打鼓,配合念经班念经。八十岁的人了,像个乡村儿童,每天喜乐微笑,说自己总算赶上有吃有喝,吃喝不用发愁的日子了。他见到我总会说:我和你爸爸同岁,我们一起受过苦,陕西坝里当麦客,康县各山上拿着麻布汗衫换粮食、背粮食,修公路,放牛,我们童年时缺衣少穿,差一点都饿坏了。现在好了,吃用不愁,阳世间的日子和天堂一样,要啥有啥。每当村上有谁去世,菖叔就和念经办的人一起操办丧场上的法会,演唱生死文化,劝善教育活着的人,超度亡灵。菖叔的特长是打镲。和着锣鼓的节奏,按照一定的节拍,配合唢呐音乐,营造一种特殊的氛围。将丧场几乎变成了戏场。村里只要达到六十岁的人去世,都看作喜丧,孝男孝女、嘉宾香客不能过度悲哀,面对自然规律,有敬畏,有感悟。知晓生死之理,那是人的大智慧。菖叔打镲,有独特的技巧,不但轻重节奏堪称打击乐的高手,关键时刻,他会将手中的镲扔在空中旋转起来,手舞足蹈,名叫耍镲。镲是黄铜制、直径六十公分、圆形、盔式、边沿三十公分宽的乐器,是打击乐中的重要乐器,强调重节拍强音。慢时如海浪翻滚,快时如疾风如松。表演者可以自由发挥。菖叔以这样的方式送走了多少童年伙伴,他也说不清。送走了多少年老者,他也说不清。活着的菖叔,只知道打镲的乐趣,早就对这个数据不感兴趣了。四季轮回,川流不息。每当菖叔耍镲,场上的人总是惊讶不已,本来有些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哭着的孝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在菖叔飞旋的镲影中,亡者升天,或者获得新生。念经的人唱完人间唱地府,二十四孝加上佛老祖师,把人世间的一部生死原理唱透。象征轮转的镲、锣鼓,好像在说:正是如此,就这样的。圆圆圆,圆圆圆,人生就是画个圆,求个圆满放眼看,宽心超脱不贪婪。菖叔告诉我,他打镲时,心里其实就是念这句经文。这是他的镲经。这可能是菖叔的发明。因为我在别的场合看人打镲,也就是很机械地打,节奏合拍就可以了。我小时候也打过,那是过春节,聚集在村中的水泉广场,从村庙搬出锣鼓、大镲,铰子开头,四个节拍起,随后其他的乐器跟上。锣是第一个强音,镲是四个音节都击打。镲镲镲镲,镲,镲镲,是音乐的入门课。不管是丧事、社火、春节广场娱乐,这一套打击乐都会出现,都在主场演出,都是主角。擂鼓显得威风,打镲显得潇洒。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喜欢,都能来一阵。手腕子疲乏了,中途就换上一个人。这种集体演奏,一般一个小时,也就是极其简单的四拍节奏,感觉乐趣无穷。简单明快的生活情调,简单明快的生死法则。大道至简,道法自然,在这里表现得很浅白。菖叔打镲的独有风格,成为其中精彩华丽的段落,虽不是绝技,但却有绝对的心境。空灵透彻的,大雅似俗的,看破看空的心境。“你千万别比我早去,我等你耍镲哩。有你耍镲,才会高高兴兴地去。”比菖叔小几岁、长几岁的人经常这样和菖叔对话。菖叔说:“一定,一定,一言为定。我是向阎王爷请了长假的,在阳世间还要多享几年福。”说笑间,本学、本菖、文林等等,这些小菖叔几岁的人都走了,菖叔还赶着牛,在种黄芪和花椒的山坡唱歌。唱他的“眼呀看的南山一朵云”。李廷贤,甘肃陇南人。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民俗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庭贤散文》(中国文史出版社)。推荐阅读李廷贤:九十万(小说)李廷贤:城南草莓村李廷贤:雨中游大香山李廷贤:麻布衬衣换粮李廷贤:山谷丛林里的一段时光hbjy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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