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绛县席村的女婿,村里的亲戚多,祖辈的,父辈的,本辈的,子女辈的,一辈辈的人,一辈辈的亲戚。嫡亲、远亲、旁亲、干亲,亲戚联亲戚,在席村相互认识的、还有联系的亲戚朋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在席村街上随便碰到一个人,拉呱一番,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小时候,每年春节,到席村走亲戚,想看热闹的心情就如同盼望姥爷、姥姥的压岁钱一样,总是心急火燎,心里如放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
正月二十,是席村的庙会,所有热闹都要到禹王庙里迎神赛社。我天不亮就出发,早早地就吃罢了姥姥做的臊子汤饺子,祛了祛一路的寒气,呵了呵刚刚解僵的小手,也不怕天寒地冷,捂着通红的耳朵,跺着冻麻了的双脚,早早地就在街头巷口占了个位置,巴巴地等着社火热闹的到来。
席村是个大村,一千多户,近五千人,有着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传承。村子大,自然热闹多,五花八门,精彩纷呈,各有各的绝活儿:“西岸的棍,东岸的鞭,石坡上的镲儿绕得欢,八甲的锣鼓震破天。”
等到太阳有一竿子高,大街上渐渐地热闹起来,卖衣服、卖饭、烹醪糟的,卖农具、卖菜、扣凉粉的各色生意齐全。各居民组里的车鼓、锣鼓、高跷、抬阁、旱船、铁炮、土枪,轮番经过。
车鼓上有专制的特号大鼓,直径有一米五,腔高约一米,鼓边有两排七十二枚约四公分的金鼓钉,雪白鼓面,大红鼓身,上绘图案,二龙戏珠或者是龙凤呈祥。一辆大车一般放两个,倾斜横放在首尾两端,车的四周用彩布饰围遮掩,车头扎着双层或三层花门彩楼,显得威风、大气、华丽、美轮美奂。
骡拉车鼓是新绛最为盛行的车鼓,大村家底厚,每辆车清一色的骡子能够套用十几匹甚至几十匹,三四匹列成一行,挽红绸、扎彩带、铜铃铛、小圆镜、苏州嚼子挂铜钉。
席村的牛拉车鼓更加别具特色,车用的是硬辕车,在一根辕杆上固定住牛勾兜,前后单行排列,每辆车驾套二十来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形成一串,披红戴花,额悬明镜,牛气冲天,气冲斗牛。听老人说,席村的牛拉鼓车,最高纪录曾经达到过一百多头牛。
鼓车是闹社火的必备节目,是显示各居民组人力、财力的一个载体,也是一个村人口、经济实力的全面展现。谁家的牲口多,谁家的牲口膘儿壮,谁家的小伙子长得帅。大家架起来比比,拉出来遛遛,晒出来看看。
鼓车上挤挨着四五个鼓乐手,羊肚子手巾,红腰带。中间两人擂鼓,两边几个伴奏,有的敲锣,有的拍钹、有的击打“十样景”。
鼓车下伴随着十来个小伙子,时新打扮,人手一鞭,打场的,护辕的,把哨的,掌控节奏,跟着牲口一起飞奔。车鼓跑起来如同战车冲锋,蹄踏声,铃铛声,车轮声,锣鼓声融汇一起,声震十里,响彻云霄。
新绛县的鼓乐驰名中外,是国宝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席村的鼓谱在其中作出了突出的贡献。爱好鼓乐的朋友,听听席村的十二个车鼓曲牌:《路行司》《厦坡滚核桃》《老鹰刁蛇》《老虎磨牙》《小旦挽袖子》《正旦摘豆角》《老鼠沿坑棱》《牛斗虎》《老婆纺花》《老婆捻穗子》《仙人大过桥》,是不是听说过?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很亲切?哪一个现在不是大名鼎鼎,四海扬名。
席村的车鼓多为双打,它将鼓心、鼓边交错起来进行花敲,不同凡响,别有韵味。主要打法有十种,分别是击鼓心、敲鼓边、顶鼓帮、磨鼓钉、搓鼓槌、磕鼓环、蹭鼓皮、滚鼓槌、打鼓架、碰鼓槌,这些技法,充分利用鼓的每个部位,通过花敲干打控制力度,产生不同变化,与锣、钹、板以及其他打击乐器相互结合,丰富多彩,引人入胜,动人心魄。
墙里开花墙外红,美名在外的席村车鼓,现在的年轻人能轮几槌、敲两下的可能不少,识得曲牌、记得谱、打得出全套,打得出它的神韵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接下来轮着锣鼓上场,席村各组的锣鼓多为穿厢锣鼓,传统乐队十六人,大鼓小鼓各二人,文臣击大锣,武将拍大钹。领队打引锣,上扬拍钹,下点敲锣,两手打鼓,举手打引锣,边打、边转、边指挥。随着锣鼓点的跌宕起伏,队伍威风凛凛的走来,一派惊心动魄之力,一片排山倒海之势,一种泰山压顶之威,肆意张扬,震撼人心,令人一身荷尔蒙爆棚,给观众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视听盛宴。
抬阁,是将人物造型装备到一个架子上,由人抬着在街巷子里游走,过去多是人抬,有两个人抬,有四个人抬,现在是人拉车载。抬阁的魅力在于一把纸扇、一顶草帽、一叶花瓣、一节树枝、一柄刀剑、一个水瓶……一种细细小小,柔柔弱弱的道具上颤颤巍巍地上托着人物,下悬浮造型。有历史故事,有现代传奇,像“刘海戏金蟾”,“狮子滚绣球”,“张生戏莺莺”。为了减轻负担,装扮者一般用的是三两岁到七八岁的小孩和幼童。只见人物凌空而来,飘然而去,机关奇异细巧,抬阁逼真奇妙。若是恰巧遇到本组里的抬阁,村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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