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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亡师第二章

来源:锣鼓 时间:202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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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终将死去的人更好地死去为了依然活着的人更好地活着冬天消融在火炉旁的谈话中。父亲是被自然科学全副武装的青年教师,素来对祖父度亡的工作嗤之以鼻。“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装神弄鬼,荒了庄稼就算了,明知患病还要逞强到处跑,又不能发家致富,何必劳心费神?”。父亲以他惯有的教训自己学生的口吻挖苦祖父。“这世上有没有鬼神我不好说,但孝道还是要有的,度亡度的不是死人,度的正是活人”。祖父倚坐在火炉旁修理他的鼓锤。“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怕我死后再也没人干这行,几千年的风俗了,丢了挺可惜。”度亡度的不是死人,度的是活人。葬礼也不是为死人准备的,而是让活着的人自我反省和忏悔的。更纸焚烧,棺椁静放在灵堂,躺在里面的人已经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虽然他们在生前仍然饱经黑暗和贫穷,招惹疾病和意外,死亡本身就是生命的悖论,但又是生命的一部分,即使跪拜的孝子穷尽毕生力气哭喊也无力回天。我们对死者生前境遇的漠视,对爱与关怀的缺席,对感恩与陪伴的无动于衷,对身体和健康无意识的透支……忏悔才是这场葬礼最有价值的部分。“幸亏我小时候没跟你学这个,要不然我晚上做梦都不安生”。父亲小时候就对祖父的事业毫无兴趣,祖父无可奈何,见他是块读书的料就打消了让父亲继承衣钵的念头。“可总得有人接替我啊,我死后没人管是小事,全镇几万人百年之后总不能连个唱孝歌的人都没有吧。”祖父为人超度了一辈子,用孝义之歌抚慰亡灵,也警醒活着的人。祖父修理好鼓锤,便顺势敲了一通,屋外开始落雪,仿佛他的鼓锤把冬天敲出了个大窟窿。锣鼓歌是鄂西北民歌的主题歌,分为阴锣鼓、花鼓穗和薅草锣鼓等三大类。这些民歌都是以锣鼓为伴奏乐器,唱起来声震山野,给人气壮山河之感。祖父最擅长的就是阴锣鼓了。这种锣鼓歌的板路多以郧阳板为主,其曲牌有十二连槌、画眉跳架、金鸡三点头等。祖父唱了一段《王祥卧冰》,这首孝歌是当地流传最广的锣鼓歌。每至盛夏,农事繁忙之际,祖父就在田间唱歌助兴,锣鼓挂在腰间,鼓点中透着丰收的喜悦,田间地头上歇息的乡民听闻歌鼓之声,无不拍手称快。歌道:“歌师唱罢我接上,听唱江西小王祥,九江岸边王家庄;王祥三岁死了爹,母子二人过日光,王祥长到十三岁,母亲病倒在牙床,不吃不喝不动身,浑身无力面皮黄,王祥这里开言道,叫声母亲我的娘……”,伴以锣鼓,配上乡音,更加真挚动人。鄂西北的锣鼓歌在历史中传唱不息,有着浓厚的文化底蕴。相传庄子的父母相偕死于除夕之夜,当地风俗没有破五之前,谁也不愿接触丧家,以免沾上晦气。庄子见父母双亡,心中异常悲痛,扑在父母的尸体上嚎啕恸哭,他的妻子田氏也陪着丈夫恸哭,哭得天昏地暗,后来庄子问田氏:你哭的是何内容?田氏回言:不记得了。田氏问庄子:你哭的是何内容?庄子也说记不清了。庄子后来向田氏提议:再哭时,用粮斗和脸盆敲击着配乐,每人哭诉一折,你哭给我听,我哭给你听。在后来的五个长夜中,庄子夫妇二人击斗敲盆,哭诉父母的养育之恩,吸引了不少乡亲到场聆听。再后来,庄子把这种击斗敲盆的哭诉方式运用到道教法事中,并逐渐沿袭下来,形成一种习俗,这就是最早的阴锣鼓歌。随着阴锣鼓歌的演变和发展,人们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在哭诉亡者的内容上加进了天地宇宙的形成和人类来历的传说,以及古往今来的著名忠臣孝子的故事,号召人们勿忘祖先的功绩,学习忠臣孝子,掌握生存技能。人们以锣鼓歌为载体,广泛地传播生活、生产知识,交流内心感受,弘扬社会美德,鞭挞人间丑恶,不仅给人们以教益,而且渐成一种娱乐形式,这就是锣鼓歌得以传承和发展的重要因素。孝歌在这片温热的土地上传唱千年而不息,无数时代的歌鼓手前赴后继,人们从生到死,从别人的葬礼到自己的葬礼,万众生灵,骨子里蕴藏天地灵气,灵魂深处的震颤洗脱尘世宿怨,人生苦短,善恶有报,往生之路自在心中。“爷爷,以后我接替你吧!我跟着你学艺咋样?”我望着祖父,他眼里有一团不逝的炉火,堵住漫天风雪,堵住冬天的咽喉。“你给我好好学习!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胡思乱想能有什么前途?以后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和爷爷去做超度唱孝歌了,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父亲的话就像屋外森严的雪山,我很难攀越。于是整个冬天我就被困在家里,困在用冷峻的目光编织的牢笼里。我与父亲对祖父的毕生心血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那时我尚且年幼,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心血来潮罢了,可就我而言,仿佛来自灵魂的指引,我竟如此神往,早已忽视了年纪带给自己的无形束缚。祖父依然冒着风雪去赶场,又有人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我目送他出门,他用一串漫长咳嗽回应我,提着布道的法器,黑色大衣像风暴中义无反顾的孤舟,而雪地是没有尽头的海岸。十几里雪路我再也不能陪他走,不禁从心里暗涌出热泪来,但没有从眼睛的闸口流出。我让他路途当心,他笑着向我挥手,仿佛在无形中表演掷接飞镲的神技,风回雪舞之间,他将那个逝去亲人的家庭从泪水和悲痛中拯救出来。他走了,留给我一串思考的脚印。我曾像个崇拜者近乎狂热地追随于他,我是被他的七孔长笛震慑的游魂。在本该沉迷游戏和漫画书的年纪里,我过早地迷恋那些被人忽视而不被待见之物。我少有固定的玩伴,在我看来,他们被幸福生活环绕却宁愿在父母的溺爱中放纵自己的懒惰和自私。而我更加珍惜远方的友谊,我随祖父参加过的每场葬礼都能结识很多的朋友,他们面对亲人逝去之时的痛苦和无助是我所能体会到的最真诚的问候,我们做游戏,谈天说地,让他们悲伤的泪水化作天真的微笑则是我对他们最朴实的回馈。我怀念他们,我很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已从沉痛中走出,是否别来无恙,但在囚禁般难捱的日子里,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他们。在祖父离家的那段日子里,我每天不得不沉沦在难解的算术和方程中,那是个比寒冬腊月更难度过的世界,我没有任何想要突围出去的兴趣。偶尔钻进祖父的卧室躲着。他的卧室布局规整,时常被他打理得有条不紊。墙上赫然挂着“道法济民”的牌匾,神龛供奉着天师和祖宗的牌位。有一块牌位上书“先师张道常之灵位”,格外引人注目,此人是我祖父的师父,祖父曾多次向我谈及此人,他在我的家乡早已声名远播,祖父的毕生绝学都是这位张道常所传。祖父说过,张法师年幼时性情与我相仿,乖戾偏僻却又放浪不羁,他父母早亡,想拜师学艺混口饭吃,却因随性妄为被逐往武当山取道修行,后参军打仗,超度伤亡的军民,建国后返乡为百姓消灾祈福,传承千年孝道遗风,盛极一时,文革时被迫害至死,祖父哀之,立誓继承先师遗志,传孝道度生民,九死不悔。我瞻仰他的灵位,仿佛看穿了漫长的岁月,也窥尽我的过往浮生。祖父归来之际,风雪骤停,满身的泥泞暗示我他在山路摔倒过。他给我带回几串冰糖葫芦,我咬了一口,很酸,就像这几天的时光,他见我酸楚的委屈样就笑了,脸上的皱纹早已藏不住舒朗的笑容,一如身后化雪的山峦泛动着阳光。(未完待续,连载中)作者:陈音羽,湖北十堰人,著有诗集《绿地之窗》,获全球华语年度校园诗人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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