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台。
村里搭了戏台,锣鼓家伙响成一片。
屋里头,村长盘着腿,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瞅着秋三蹦。
秋三蹦苦着脸,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也是没办法,你看我就这么个侄女,她爹又死得早,现在她回村里来我总不能让她种地……只能厚着脸皮求到你这里,帮丽丽找个活干。”
村长有点头大,“秋丽丽今年多大了?”
“23。”
“她之前不是去了城里工作吗?”
“嗯,以前在城里干过一阵,好像是保安……”提起这事秋三蹦含含糊糊,显然不想多说。
“一个女孩子当保安?”村长被旱烟呛到了,有点懵。
“村长你只要帮她介绍给这几天到村里唱戏的那个什么剧团……”
“小常生剧团。”
“对对,就是小常生剧团,就是在后台打杂的工作也行,只要他们肯收,给多少工钱都无所谓,我就是想给丽丽找个活,要不她留在村里怕是又要鸡飞狗跳了。”
村长嘴角抽了抽。
秋家台这里别的没有,就是山多,还有就是姓秋的多。
秋家的孩子都淘气,从小在山里面长大的,不是今天上树掏鸟窝就是明天下河去摸鱼,要不就上谁家的房顶……
秋丽丽小时候可是村里有名的孩子王,就连男孩子都打不过她。
她一个能把四个小子揍哭。
如果她以后天天在村里晃悠……估计以后天天得有人告状到他这里来。
村长硬着头皮道,“我跟小常生剧团也不太熟,不过我认识他们的富老板,这次我爹做寿才请了他们剧团来,要不我带丽丽到后台问问看。”
“麻烦村长了。”秋三蹦咧嘴嘿嘿笑。
“得了吧,以后你少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两人正在屋里炕头说话,忽听院里有孩子嚷嚷,“不好啦,打架啦!小栗子又打人啦!”
秋三蹦和村长两人瞬间僵住。
秋丽丽外号小栗子,这是村里的孩子们给她取的。
形容她就像树上结的栗子,虽然心里又美又甜,但是外面壳上带着刺儿,扎死个人。
秋三蹦一个高跳下炕,鞋没提就跑出去了,“在哪,哪里打起来了?”
“在戏台那边,她和秋河东打起来了。”
秋河东是村长的孙子。
话音刚落,村长就像风似的冲出了院子。
秋三蹦也跟着去了。
戏台那边这时已经乱了,台上的演员都停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下两人扭打在一起。
有些孩子不怕乱子大,还在边上呐喊助威。
看戏的乡亲嘴上说着“别打了”,但是没一个上前拦的。
直到村长和秋三蹦赶来才把打架的两个人分开。
秋河东今年刚刚20岁,小时候他就被秋丽丽揍,没想到现在他长大了,秋丽丽还是能揍他。
村长心疼他的孙子,把秋河东拉到身后,怒冲冲瞪着秋丽丽,“你们为什么打架?”
“他眼瞎,我帮他治治。”秋丽丽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拍了拍身上的灰。
村长气得直跳脚,“你太不像话了,你叔刚才还跟我说要帮你找工作,你就这么干,谁家敢用你?”
秋丽丽扭着头哼了声,“他欺负人家唱戏的演员还有理了,你们是请了剧团来唱戏不假,但是剧团又不是你们家开的,秋河东他非缠着人家男演员,要人家给他当女朋友。”
此言一出,村长差点晕过去。
秋河东更是气得跳脚,“你胡说!她明明是个女的!”
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秋三蹦冒出一句,“不如你们把那个演员指出来,是哪一个啊,也让我见识见识,怎么还会有人认不出公母呢?”
村长瞪了秋三蹦一眼,“就你嘴巧,会说话。”
会说你就多说点。
秋三蹦知道自己话糙,可他不在乎,“河东啊,你要找的女朋友是哪一个啊?”
秋河东抻着脖子往戏台上看,“就她,那个最漂亮的。”
戏台上站着一个头戴凤冠、身穿蟒袍、肩披云肩的女演员。
面似芙蓉,腰如柳。
秋三蹦禁不住瞪圆了眼睛,“挺漂亮啊。”
“是漂亮,但这是男人。”秋丽丽冒出一句。
“什么男人?”秋河东没反应过来。
秋丽丽一本正经指着台上的“美人儿”,“他是个男演员,只不过他演的是女角,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他也是个真爷们,我拦着你是为了你好,不然等你爹和村长都知道了,会揍你更狠。”
看热闹的村民不知谁最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笑起来。
秋河东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的“贵妃美人儿”,嘴里嘀咕着,“不能吧,不会吧……”
秋丽丽看向戏台,对扮演贵妃的演员笑道,“美人儿,你要不要过来说两句。”
“贵妃”脸色有些不好看。
好端端的戏让人搅合了相信不管换成谁都不会觉得痛快,特别是他还被人当成女的,还要他做对方的女朋友。
“我的确是男的。”贵妃开口道,用的是本音,的确是男声。
秋河东彻底傻了眼,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大,他面子上再也挂不住,嗷地一声转头就跑。
村长也挺尴尬,不过他得强撑着场面,不能让村民们笑话,“大家都辛苦了,今晚我给大伙发红包,压压惊。”
先安抚了台上的演员,村长又转头看了看秋丽丽,叹了口气:“你叔让我帮你找个工作,我带你去见一见小常生剧团的富老板,至于他要不要你我就不能保证了。”
秋丽丽笑了,“你放心,叔,他们会要我。”
村心嘴里咕哝着,“要你做啥,就会打架。”
“打架也是本事。”秋丽丽颇为自豪。
村长一个劲的摇头,带秋丽丽到剧团后台。
在村里演戏时,剧团人员都休息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或是他们运送道具的卡车上。
“这是富老板。”村长先给双方做了介绍,“丽丽是我们村土生土长的女娃子,以前在城里工作过一阵,现在回村了,总闲着也不是个事,我想问问富老板能不能给她找点活干,就是打杂都行。”
富老板原名富常生,他有五十多岁,身材在同龄人里面算是保养的很好的,特别是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坐在那里还带着身段,一看就是年轻时唱过戏的。
富常生打量着秋丽丽,为难道:“找活?我们剧团不养闲人。”
“给不给工钱都好说。”秋丽丽露出自信的微笑,“端茶倒水我都会,而且我最擅长打架,可以保护你们的角儿,给你们当个保安。”
富常生被她逗乐了。
“师傅,要不就留下她吧,团里要是开不出钱来,就先从我的钱里面扣。”门口传来一个男声。
秋丽丽循声看去,只见刚才台上的“贵妃美人”站在那里,一双水灵灵的美目带着万种风情。
四目相对,秋丽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他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善良。
这一次,终于换她来保护他了。
第2章戏班规矩之一,大衣箱不能坐
富常生犹豫着,并没有马上同意收下秋丽丽。
“你们剧团管吃管住就行。”秋丽丽把条件主动退了一步,“我叔就是怕我留在村里惹事才让我出来找个活干。”
“你在村里能惹什么事?”富常生好奇的问。
“打架哩。”
富常生:“……你是女孩子。”
“打架还分男女?”秋丽丽眨了眨眼睛。
“噗嗤!”门外站着的“贵妃”没忍住,笑出声。
富常生一脸无奈,“我先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二徒弟凤燕,唱男旦的。”
不等凤燕开口,秋丽丽主动向他介绍自己,“我叫秋丽丽,就是秋家台本地人。”
凤燕听了这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外面跑来个小管事,看到凤燕急道,“哎呦太好了,您还没卸妆,刚才那出没唱完就被打断了,这会村民都在吵着要你重新上台呢。”
刚才的那出贵妃醉酒被秋丽丽和村长孙子秋河东打架给中断了。
秋丽丽不好意思地挠着一头短发,“刚才不好意思啊。”
凤燕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谢谢你。”
然后他跟着小管事走了。
秋丽丽愣在那里,嘴里嘀咕着:“他谢我做什么?”
富常生富老板不说话,眯缝着眼睛笑。
他的徒弟他最了解,别看凤燕唱戏天赋极好,但他本心并不愿意从事这一行。
每当台下出现不懂行的愣头青挑事时,他表面上不显什么情绪,心里其实很烦躁。
他不喜欢别人当他是女人。
秋丽丽的出现替他说了他不能说的,替他出了气。
所以凤燕才会主动提出从他的工钱里扣出一部分来给秋丽丽当工钱。
“那你就留下吧。”富常生道,“你先在后台熟悉熟悉环境。”
“谢谢富老板。”秋丽丽就这么留下了。
戏台上,凤燕二次登台。
一声“海岛冰轮初转腾”引来台下村民的叫好声。
秋丽丽躲在戏台一侧,偷看台上表演。
凤燕手持金折扇,展开的扇面半遮半掩,将杨贵妃的雍容与高贵诠释得淋漓尽致。
秋丽丽看得两眼放光。
“二师兄美吧?”一旁挤过来一个少年,看着台上的凤燕颇为自豪地问秋丽丽。
“嗯,很美。”秋丽丽不懂戏,但这不妨碍她欣赏凤燕的美。
“你就是刚才在台下揍村长孙子的那个人?”少年问。
“我叫秋丽丽。”
“我秦玉山,是凤燕的师弟。”少年自我介绍道,最后还特意补了句,“我是唱武旦的哟。”
“你也是反串啊。”秋丽丽这才认真打量了对方几眼。
秦玉山并没有穿武旦的戏服,而是打扮成跑龙套的,就是上场后手里拿着旗子当兵卒的那种角色。
“你怎么这个打扮?”秋丽丽好奇的问。
秦玉山不好意思道,“前几天我犯了错,师父罚我不能上台。”
“你干什么了?”
“那天演出太累了,我在大衣箱上睡觉……”
秋丽丽一时没反应过来。
睡个觉就罚不让上台,罚的也太重了吧。
秦玉山话没说完,富常生正好走过来,表情严肃地呵斥秦玉山,“你不去候场在这干什么?”
秦玉山回头看到富常生吓得变了脸色,“师父……”
“秋丽丽刚到咱们剧团,她还什么都不懂,你别带坏了她。”富常生严肃道。
秦玉山偷偷吐了吐舌头,跑掉了。
富常生看着秦玉山的背影摇了摇头,“凤燕像秦玉山这么大时,早就能登台了,这孩子真是……哎。”
“您是秦玉山的师父?”秋丽丽惊讶道。
“对啊,我唱的也是男旦。”
也就是跟凤燕一样的行当。
秋丽丽张大了嘴,“您您您……”她完全无法想像富老板身着女子戏装的模样。
风华绝代与眼前这个中年人怎么也划不上等号。
富常生砸吧着嘴,似乎在回味着往事,“我年轻时不比现在的凤燕差。”
秋丽丽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扮演杨贵妃的场景。
她猛地打了个寒战。
对不起,太辣眼,承受不起!
戏台上凤燕的表演进入尾声:“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秋丽丽和富老板静静地听着台下的叫好声。
等凤燕从下场门进来,富常生对秋丽丽丢下一句,“你可以自己转转,看看后台有什么你能干的活,决定好就跟团里的总管事说,他是我师弟,他会给你安排。”
富常生走开了,秋丽丽打量着后台有些迷茫。
她原以为在后台打杂就是干点零活,可能就是扫扫地,帮忙跑个腿之类的活。
可是真的到了后台她才发现,这里每种工作都有专人负责,甚至就连上场门和下场门的门帘都有专人负责“打帘”。
她能干什么呢?
在后台转悠着,身边时不时有人匆忙与她错身而过。
秋丽丽怕自己站在那碍事,转头看到一旁放着几个箱子,于是想过去坐下。
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不能坐。”
秋丽丽扭头一看,原来是卸了半妆的凤燕。
没了头上的凤冠后,他的脸上显出几分年轻男子的清秀。
“不能坐吗?”秋丽丽不解。
凤燕冲她摇了摇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拉着对方的胳膊。
他迅速抽回手,就像被什么烫到似的,“抱歉。”
秋丽丽并不在意他刚才拉她的举动,反而热情地缠着他,“你要是不忙跟我说说后台的规矩吧,你师弟秦玉山跟我说他在箱子上睡了个觉就被师父罚了,我以为坐一下又不是睡觉不会有事。”
“后台的衣箱不是谁都能坐的。”凤燕严肃地告诫道,“行有行规,一时半会说了你也记不住,你只要记住几点,大衣箱上不能睡觉,箱案上也不能坐,不能用脚嗑箱子。”
秋丽丽一边听着,一边看到有人过来掀起大衣箱,从里面拿蟒袍戏服。
虽然他动作很快,但秋丽丽还是看见箱子里装着一个假娃娃,脸朝下趴在戏服的最上层。
秋丽丽的强迫症一下子犯了。
那个娃娃没放好……
凤燕离开后,她趁着周围没人,打开箱子,把那个假娃娃翻了过来,还把它摆正。
嗯,很好。
她满意地盖上了箱子,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第3章戏班规矩之二,喜神不能翻过来!
剧团只在白天演出,当天的演出结束后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秋丽丽过来时什么行李也没带,她跟剧团后台的管事说了声,想回家一趟拿点随身换洗的衣物什么的。
管事同意了。
反正现在秋丽丽也没有定下做什么活,她留在后台还挺碍事。
秋丽丽出门时发现凤燕也在门口,跟一个村里的小孩子在说话。
他穿着件洗的泛旧的素色衬衫,脸上的白色油彩还没来得及洗去,眉间的胭脂让他透着一股别样的美。
凤燕觉察到视线,抬头发现是秋丽丽,他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秋丽丽觉得奇怪,“你在这做什么?”
“没什么。”凤燕接过村里孩子递给他的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那孩子看到秋丽丽时就像猫看到耗子,转身就跑。
“喂,你站住,跑什么?”秋丽丽喊了一嗓子。
结果那孩子跑得更快了。
就连凤燕都忍不住露出微笑,“村里的孩子好像很怕你。”
“估计是因为他们的爹在小时候都被我揍过。”
凤燕目瞪口呆,“你才多大……”
秋丽丽耸了耸肩,“我们村男的18岁就结婚也大有人在。”
凤燕目光落在秋丽丽的身上,“你也结婚了吗?”
“怎么可能。”秋丽丽嗤嗤的乐,“结婚就得在家带孩子了,谁家敢要我这种女人。”
“你这种……也没什么不好。”凤燕弱弱道。
“你说什么?”秋丽丽像是没听清,把头凑过来些。
凤燕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与秋丽丽之间拉开距离。
他的动作幅度过大,就连秋丽丽都愣住了,“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要出去吗?”凤燕掩饰着尴尬。
“我回一趟家,把行李拿过来。”
“那你去吧,晚上村长家管饭,你要是回来晚了不一定有你的份。”凤燕移开目光不敢与秋丽丽对视。
秋丽丽满不在乎,“那我就在我叔家吃完再回来。”说完她潇洒一笑,冲凤燕摆了摆手,出了院门。
凤燕定定地注视着秋丽丽的背影,过了许久才想起手里捏着的那张纸。
他把纸展开,只见上面有一行歪歪斜斜的笔记:“想知道秋大哥的事,晚上来村南小桥边上,谁不敢来就不是男人。”
凤燕反复把上面的字看了几遍,在看到最后一句“谁不敢来就不是男人”时,他的眼睛里泛出冷光。
“哎呀,我地妈呀,不好了,谁把喜神翻过来啦!”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凤燕也被这突然间的一声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院里众人纷纷冲进屋内。
“喜神翻过来啦!”
“啊啊啊啊,这哪个缺德的干的,欠打啊!”
“秦玉山呢,是不是他干的?”
“上次他还睡大衣箱呢,说不定就是他。”
“秦玉山!”
屋里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凤燕挑帘进屋,看到众人围着大衣箱。
“快,先把喜神脸盖上。”
“手帕呢,快拿来……”
凤燕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二师兄,不知谁把喜神翻过来了,脸朝上。”一个衣箱师傅气得脸色发青,“太不像话了!”
凤燕一愣,“师父知道吗?”
“班主被村长请去喝酒了,现在还不知道,要是等他回来我们就要遭殃了,打通堂是免不了的。”
凤燕也跟着发愁。
梨园这行有很多规矩,如果有学徒犯了大错,不管犯错的是几个人,全体都会遭到师父或班主的处罚。
大家一块被痛打,这种就称作“打通堂”。
有人拿过块戏里的道具帕子过来。
衣箱师傅小心翼翼打开大衣箱,露出躺在最上面的那个娃娃,然后毕恭毕敬地用帕子把娃娃的脸盖住了。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盖上箱子后,众人一起向大衣箱拜了几拜。
“快,在班主回来之前,把翻喜神那人找出来!”
“先找秦玉山问问吧,他向来爱闯祸。”
秦玉山早就跑出去玩了,管事派人出去找。
凤燕看着大衣箱,突然想起什么,“也许……不是秦玉山。”他喃喃自语。
“不是秦玉山会是谁干的?”衣箱师傅问。
凤燕嘴角抽了抽,“我也不确定。”
他转身走开,生怕衣箱师傅看到他脸上的笑。
秋丽丽跟秋大哥还真是有点像……凤燕回忆起往事,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在他的记忆里,秋大哥总是闯祸,虽然那时他们都是孩子,但是秋大哥总是护着他,有一次因为他没有背住戏词遭到师父责罚,不给饭吃。
秋大哥在夜里偷偷翻墙给自己送烤红薯吃。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烤红薯。
晚饭前秦玉山回来了。
他刚回来就被衣箱师傅逮住,拎着棍子在院子里追着打。
秦玉山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边跑还一边叫屈,“真的不是我!我哪敢动喜神!”
“不是你还有谁能干这种事?”
“真不是我,我又不是新入行的,我知道喜神不能翻过来。”
喜神虽然看上去只是个娃娃,但它却是戏班里最神圣的存在。
如果台上需要,它可以被演员抱上台去充当戏里婴儿道具,但是只要下了台,大家都会对它十分恭敬。
其中一条规矩就是喜神必须脸朝下放置,不得脸冲着天。
如果有谁坏了规矩,剧团就要倒大霉。
还有的说法是喜神发怒后会离开所在的戏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是哪一种传说,剧团里的这些人都不想亲身体验。
特别是发生了这种事,富常生富老板是要生气的。
到时一通打是免不了。
现在的问题是谁把喜神翻过来,就得让那人去把喜神再“请”回去。
如果不是秦玉山翻的喜神,那会是谁?
剧团众人全都懵了。
晚饭后,凤燕一个人独自离开院子,去了村南的桥边。
剧团内,大伙吃完了晚饭三三两两的休息,没人注意到他去了哪。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悄悄溜进存放衣箱的屋子,打开大衣箱。
喜神脸上盖着手帕,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4章记忆里的秋大哥
秋三蹦家。
“阿嚏!”秋丽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秋三蹦斜眼看着自家侄女,“谁又在骂你了?”
“呸呸呸,叔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秋三蹦嘿嘿的乐,“不会是村长家那小子在骂你吧,你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揍他,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
秋丽丽在戏台下揍秋河东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
“原本就是他不对,骚扰台上演员,活该被打。”
“秋河东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小心他报复你。”
“他敢。”
秋三蹦哼了声,“这不好说,我傍晚时看到秋河东找了个村里的小孩,两人在一边嘀嘀咕咕还怕我听见,我假装经过,听了那么一耳朵,他们好像在说村南小桥边什么的……你一会回去时要经过那边,当心点。”
秋丽丽并不害怕遭人埋伏,不过她想起一件事。
她离开剧团时凤燕接了个村里孩子递给他的纸条。
难道秋河东要埋伏的不是她,而是凤燕?
秋丽丽匆匆收拾了东西往回走。
经过村南小石桥时,远远看见桥边站着两个人影。
她把行李丢在地上,悄悄靠过去。
那两人真的是凤燕和村长的孙子秋河东。
因为天太黑,秋河东根本没有发现秋丽丽,他梗着脖子正一脸得意,“……你不过是个唱戏的,装什么装?我爷爷出钱请你们来,我顺便让你当我一天女朋友怎么了,我又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你就打扮成小娘子那样,我带你出去玩一天,你要表现的好我再给你加个红包,怎么样?”
凤燕脸上带着怒意,“你在纸上说找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
秋河东龇牙乐,“不那样你会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秋大哥?”
“你们刚来村里的时候,你跟村里的孩子们打听过,那些孩子都告诉我了。”秋河东挺着胸脯,“村长是我爷,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过后我帮你打听打听,秋家台姓秋的可多了,你又不知道名字,是找不到的。”
说着秋河东上前不怀好意的想拉凤燕的手。
凤燕一把甩开秋河东。
“呦呵?你再给我装贞洁烈女?”秋河东摆出一副无赖嘴脸。
凤燕忍无可忍。
他原本不想动手。
打了秋河东就等于得罪了村长。
村长可是这次请剧团来的东家,得罪了他搞不好连剧团的酬金都拿不到,还要赔人家的医药费。
凤燕的手颤抖着,攥成拳。
不能打。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他不能连累剧团的人都拿不到辛苦费,他们能来一趟演出不容易。
秋河东见他脸上虽有怒意但是却没什么实际行动,笑开了花,“真是个小美人,就连生气都这么好看,来,让我亲一个……哎呦!”
没等他把脸凑过来,从凤燕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一手搭在凤燕的肩膀上,将他拉向后方,另一只手结结实实照着秋河东的脸来了一下子。
秋河东被打得向后仰过去,摔在河滩上,满河滩的石头子,硌得他后背生疼。
“谁敢打我,我爷爷是村长!”他大叫。
“今天就是你爷过来,我也照打不误。”一个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
秋河东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小……小栗子姐?”
“现在叫我姑奶奶也没用。”秋丽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秋河东跟前,一脚踏住秋河东。
“别别别,小栗子姐,咱们有话好说……”秋河东见势不妙,想要逃走。
秋丽丽脚下用力,把他踩得动也动不了。
“我今天不替你爷爷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秋!”秋丽丽左右开弓,照着秋河东的脸开揍。
每一拳都打在秋河东的脸上,骨头相撞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凤燕站在秋丽丽身后,看着她发飙揍人,恍惚间他好像在她的身上见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六岁时来秋家台时遇到的一个小哥哥,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记得自己当时叫他秋大哥。
秋大哥与他同岁,但是生日比他大了两天,他剃着个光头,脆生生的叫自己燕弟弟。
有一次他被村里孩子欺负,也是被那些孩子当成女孩子嘲讽,秋大哥替自己出头,把那几个孩子打得哭爹喊娘。
听说后来秋大哥因为这事还被家里关了起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
秋河东被秋丽丽打得惨叫连连。
开始他还试图躲闪和还击。
片刻之后,他感到了绝望。
秋丽丽下手那是真狠!
他觉得自己今晚要死在河边。
“秋姐……我错了……呜呜呜,我错了……求你别打了……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秋河东拼着命地求饶。
凤燕回过神,知道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出大事,“行了,别打了。”
秋丽丽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凤燕伸手想要拦住她,但手伸出去时犹豫了一下。
除了剧团里的人以外,别人都不知道他有个奇怪的毛病:他非常厌恶与女人身体接触。
哪怕就是碰一碰手,也会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这一次,他只犹豫了一瞬,上前一把抓住了秋丽丽的手腕,“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秋丽丽保持着挥拳的动作僵在那里。
凤燕这时才看清她的眼睛。
她满眼的杀气,眼底血丝全都爆开,看着就像要吃人一样。
凤燕心里一惊,慌忙松开秋丽丽的手腕后退一步,“秋丽丽?”
秋丽丽一动不动。
凤燕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秋丽丽的眸子转了转,看向他,“燕……”
熟悉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又被她生生咽下,“凤燕。”
凤燕暗暗松了口气,“放了他吧,再打下去村长好找我们要医药费了。”
秋丽丽低头看向秋河东。
秋河东这时满脸是血,两只眼睛也肿了起来,牙掉了三颗。
秋丽丽踹了他一脚,“你要再敢不学好,别怪我不客气,见你一次打一次。”
秋河东死中得活,手脚并用爬向路边。
他心里纵有一万句骂人的话,这时也不敢说出口。
先活着从野蛮的小栗子姐手里逃走才是真的。
秋丽丽不去理会狼狈爬走的秋河东,她去桥边找回自己的行李,跟着凤燕回了剧团。
刚进门,她就被一大帮人围住了。
“是你翻了喜神?”
“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动了?”
“你快点说啊,班主正发火呢,弄不好我们全得挨打。”
秋丽丽有点懵,“什么喜神,你们在说什么啊?”
凤燕扭过脸,不忍看她,小声提醒,“喜神就是装在大衣箱里最上面的那个娃娃,是你动了吧。”
“哦,你说它呀。”秋丽丽一拍大腿,“对啊,我见它脸朝下趴在那,就把它翻过来了,还摆的挺正呢,哈哈哈,你们不用感谢我。”
众人:“……”
我地老天爷,原来是你闯的祸。
你还翻过来摆正……喜神用你摆正?
这真是地上的祸不闯,非要闯天上的祸,刚进剧团就触了霉头。
看来她要被班主赶走了。
第5章喜神失踪了!
众人簇拥着秋丽丽进屋来见班主富常生。
富常生从村长家喝酒回来,听说喜神让人翻过来,当时就火了。
小师弟秦玉山差点替秋丽丽背了黑锅,还被富常生拿着柳条棍抽了好几下。
秦玉山委屈巴巴地看着秋丽丽,“姐,你看我被师父打的,都因为你。”
秋丽丽看到秦玉山胳膊上被抽出的红道道,立即主动上前,对富常生道,“那个娃娃是我翻过来的,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打他们,我刚才听他们在外面说了,你要给他们大通铺。”
众人:“……”
凤燕低着头,似乎在忍着笑,肩膀一颤一颤,“是打通堂……”
大通铺是一种睡很多人的床铺,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怎么想的。
“反正都差不多,全部排成一排。”秋丽丽咕哝着。
富常生铁青着脸,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富班主你别生气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说吧,怎么罚我都接着。”秋丽丽挽起袖子,挺身而立。
众人:“……”你这样子,看着好像要打架。
富常生恼道,“你还想打我不成?”
“怎么会。”秋丽丽讪笑,“我是诚心认错,我真不知道那个娃娃是什么喜神,我见它脸朝下趴在箱子里,就把它翻过来了。”
一旁富常生的师弟,总管事何自强凑过来,“师兄,处罚的事一会再说,先让秋姑娘去把喜神给请回去吧。”
富常生点了点头。
秋丽丽站在原地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有人在身后拉了她一下,“秋姐,快走啊。”
拉她的人是凤燕的小师弟秦玉山。
秦玉山拉着秋丽丽出了屋子,这才小声跟她解释,“我师叔是在帮你,他现在是剧团的总管事,能在师父跟前说得上话,你先去把喜神请回去,他才好帮你求情。”
“你师叔以前也是唱戏的吗?”秋丽丽问。
秦玉山突然不说话了,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跟着他们,这才小声凑到秋丽丽耳边,“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秋丽丽两眼烁烁放光,一个劲地点头,“你放心,我这人嘴可紧了。”
“我师叔年轻时可崇拜我师父了,他原来也是唱男旦的,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比不过我师父,后来赌气转了小生。”
“你师父以前那么厉害啊?”秋丽丽真的无法想像,富常生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他们都说我长的跟师父年轻时有点像。”秦玉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秋丽丽仔细打量秦玉山。
刚刚20岁的小男生,稚气未脱。
他与凤燕的美不同。
凤燕上了戏妆时美艳动人,卸妆后带着男子的英气。
秦玉山却是在不上妆时也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他是一种中性美。
秦玉山见秋丽丽盯着他看,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崇拜我二师兄,希望有一天能超过他。”
“我想你会的。”秋丽丽鼓励道,“加油呀。”
秦玉山得了秋丽丽的鼓励,兴奋地两眼闪闪发光。
两人进了屋,秦玉山先去开灯。
“怎么把喜神请回去?”秋丽丽问。
“就是把它再翻过去。”
“哦,这个简单。”秋丽丽松了口气。
秦玉山来到大衣箱前,先是朝箱子拜了拜。
“我也要拜?”秋丽丽指着自己。
“对,只要是剧团的人,都要拜。”
秋丽丽没有办法,拜了大衣箱,“你们都管它叫喜神,它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你们这的人那么尊重它?”
“它是我们的大师哥。”秦玉山解释道。
“啊?”秋丽丽茫然状。
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把这几个字串到一起,她却无法理解了,“喜神是你们的大师哥?”
“对。”
“它是……凤燕的大师哥?”
“是。”
秋丽丽用手揉着脸,她的三观受到剧烈冲击。
本想让秦玉山讲得再清楚些,可是这时秦玉山已经掀起了大衣箱。
然后……秦玉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完了,喜神走了!”
秋丽丽越过秦玉山望向箱子里。
箱子最上层原来放着喜神的地方空着,只剩下一方帕子。
秦玉山尖叫着冲出门,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师父!二师兄!不好了,喜神不见了!”
所有人都跑出来,聚集到大衣箱周围。
秋丽丽被他们挤到了最外层。
“……完了完了,我们剧团要倒霉了。”
“打通堂看来是免不了了。”
“啊啊啊啊,好惨啊,今晚要是打了,明天怎么上台啊。”
“咬着牙上哩,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
秋丽丽一头雾水站在人群外,她想找个人问问,但是其他人这时都不理她。
好在凤燕过来了,秋丽丽总算是看到个熟人,连忙上前询问,“喜神还会长腿跑吗?”
“当然不会。”
“那它怎么会不见?”
凤燕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秋丽丽觉得,他这一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是不是有人把喜神偷走了?”
凤燕低低道,“原来你不止会打架,还挺聪明的。”
秋丽丽乐了,“谁说打架不要用脑子的,不动脑子那叫野人打架,用了脑子才叫功夫。”
凤燕见周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大衣箱上,他向门口扭了扭脸,示意让秋丽丽跟他出来。
两人来到外面,凤燕小声道,“你快走吧。”
“啊?”秋丽丽愣住,“我去哪?”
“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走?”秋丽丽不解。
“不管喜神是被谁偷走的,你都免不了要受到师父的责罚,而且就算你受了罚,师父还是会把你赶出剧团,你何苦要遭一顿打再走?”
秋丽丽抱着肩,“我不怕挨打,但是我没有偷喜神。”
凤燕皱着眉。
她太固执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微微叹了口气,凤燕向秋丽丽说起喜神,“对于我们来说,喜神的地位仅次于祖师爷,这也是为什么梨园界称它为大师哥。”
“喜神有时等同于戏神一般,如果到谁家唱堂会,没有祖师的神龛,便会拿喜神来代替……传说戏班学戏时,如果有谁在梦中梦到一个小孩子来教戏,那便是喜神入梦。”
“还有一种说法,喜神原本是唐明皇的太子,因为死在了梨园的大衣箱上,后被唐明皇封为大师哥,也就成了喜神……”
“现在喜神不见了,你觉得你要怎么洗脱罪责?”凤燕神色凝重,“找不回喜神,这顿打是免不了,我们也一样,你还是快点跑吧。”
“如果我能找回喜神,富老板会留下我吗?”秋丽丽问。
凤燕一愣,“找回喜神?你怎么找?”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秋丽丽笑嘻嘻地,“我要是真把喜神找回来了,你能不能唱戏给我听呀。”
凤燕:“……”
第6章秋丽丽带回只老狗
小常生剧团的人都聚在屋里,围着大衣箱。
富常生和他的师弟,总管事何自强听说喜神不见了,也赶了过来。
“让一让,师父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大伙闪向两边,留出一条通道给富常生跟何自强。
富常生挤到大衣箱跟前,看了一眼箱子里面。
原本放喜神的位置空着,只剩下了一个帕子。
“怎么会不见。”何自强喃喃自语,“难不成传说是真的?”
富常生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
何自强不服气,“咱们这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种事,但是现在喜神不见了,我们剧团怕是要倒霉了。”
一旁几个小徒弟战战兢兢,窃窃私语,“难怪我晚上在外面摔了一跤,把腿都摔破了,真够倒霉的。”
“今晚吃饭我不小心还把碗摔碎了,还好村长他们家没让我赔……”
“哎呀,我晚上这会背词总记不住不会就是因为喜神走了的缘故吧?”
越来越多的人议论起此事。
富常生盖上大衣箱,“秋丽丽呢,让她进来。”
众人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凤燕。
“那个小丫头呢?”何自强问。
“她说有事想先回一趟家。”凤燕道。
“回家?她不会是跑了吧。”不知谁冒出一句。
何自强不太高兴,“派人去把她找回来,这件事因她而起,不能就这么算了。”
富常生点头同意,“去把她找回来。”
有人自告奋勇要去秋丽丽家找人。
凤燕拦住那人,“她会回来的。”
富常生盯着自己的徒弟,思考着什么。
何自强抢先开口道,“她才第一天进剧团,你怎么敢信她的话。”
“我信。”凤燕认真道,“她会回来的,而且她还说要找回喜神。”
何自强咧着嘴,有些不屑,“也就你这天真的性子会相信,她有什么本事能找回喜神?”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觉得她应该有办法,师父,我们不如等她一会吧。”凤燕哀求地看着富常生。
“师兄,我信不过那丫头,原本我还想替她求情,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跑了。”何自强愤愤不平,“说不定她是其他剧团派来,专门为了搅我们的场子也说不定。”
富常生摇了摇头,“她应该不是其他剧团派来的。”
“你怎么知道?”何自强看向富常生。
“我看人比你准。”富常生自信地笑了笑。
何自强脸色瞬间变的有些难看,“哼,你又想显摆你收的几个徒弟比我好是吧。”
富常生拍了拍何自强的胳膊,“我的意思是我觉得秋丽丽还会回来,你快把你那点小心眼收起来吧,徒弟们都在这,你也不怕丢你的老脸。”
何自强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不过最终也还是嘿嘿一笑,和富常生重回于好。
“既然凤燕说她回家去了,我们就先等一会。”富常生回了正屋。
秦玉山提了热水来泡茶。
富常生和何自强盘腿坐在炕上,一个喝着热茶,一个磕着瓜子。
凤燕悄悄走到门口,望着院门的方向。
秦玉山送水后出来,凑到他身后,“师兄,秋姐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
“她要是跑了你可就惨了,师父会打死你。”
凤燕面无表情,“我知道。”
“你不怕被师父打吗?”秦玉山问。
“……还好。”凤燕喃喃道,“习惯了,学这行哪有不挨打的。”
秦玉山哭丧着小脸,“我最怕疼了,师父总拿我跟你做比较,我挨打比你还多。”
“严师出高徒嘛,你总有一天会超过我。”凤燕安慰道。
秦玉山正想接话,忽见院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秋姐回来啦!”
一嗓子就把所有人都惊动了。
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富常生和何自强坐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声音,但是没有动。
秋丽丽走近后众人才发现,这次来的不光是她一个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汉子手里牵了只老狗。
老狗老得嘴边的毛都白了,瞎了一只眼,腿也瘸了,走路一翘一翘的,特别慢。
“我回来了。”秋丽丽来到凤燕身边介绍她身后的汉子,“这是我三叔,村里人都叫他秋三蹦。”
凤燕礼貌地向秋三蹦点了点头,“三叔好。”
秦玉山挤过来,“秋姐,你怎么还带了条狗过来呀,它也太老了吧。”
狗似乎听懂了秦玉山的话,抬头冲他喷了一下鼻子,“嗤!”
“哎呦,它居然听得懂人话!”秦玉山惊呼。
“它叫闪电,你们别看它现在这样,它年轻时可是当过军犬呢。”秋丽丽自豪地介绍道,“可惜它后来在执行任务时负伤,眼瞎了一只,腿也瘸了,就退役了。”
“秋姐,难道你是想用这狗找喜神?”秦玉山觉得新奇,不住的盯着狗看。
“对,让它来找。”
凤燕带着秋丽丽进屋去见富常生。
门口有人在嘀咕:“要找的可是喜神啊,让狗去找,也太不尊重喜神了吧。”
凤燕猛地扭回头,冲着说话那人冷冷道,“找不到喜神,咱们剧团就等着散吧。”
那人被凤燕呛得不敢支声。
凤燕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见没人敢再多嘴多舌,这才回身跟上秋丽丽。
秋丽丽眨巴着眼睛,“没想到你也挺威风的嘛。”
凤燕皱着眉头,压低声音,“你确定能找到喜神?”
“试试看啰。”秋丽丽语气轻快。
进了屋,秋丽丽向富常生表示她要试一试,找回喜神,将功补过。
富常生自然不会拒绝。
总管事何自强表示怀疑,但最后做决定的人是班主,他就算说反对的话也没用。
秋丽丽和秋三蹦牵了狗前往存放衣箱和道具的屋子。
凤燕陪他们一起,取了钥匙开门。
“如果喜神被毁了……你知道后果是怎么样的吗?”凤燕打开门,表情严肃地看着秋丽丽。
他最担心的就是喜神找回来后已经被损坏,这对剧团的发展极为不利。
其他剧团要是知道这件事,还会利用它来制造谣言。
到最后他们剧团就会人心涣散,分崩离析。
“我认为喜神不会被损坏。”秋丽丽掰着手指分析,“偷走它的人应该是把它藏起来了,只要让闪电去闻一闻大衣箱里的那块帕子就行。”
“你为什么觉得喜神不会被损坏?”
秋丽丽露出一副“你是傻子吗”的表情,“谁会偷喜神?村民?”
“不可能,存放衣箱的房间没人时会上锁。”
“你看,门窗都是完好的,也就是说不可能是村民偷偷进来拿走了喜神。”秋丽丽隔着窗户看着院里站着的那些人,“能偷偷拿走喜神的人,只能是你们剧团里的人。”
凤燕心里咯噔一下。
他一直在焦虑如何找回喜神,完全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现在秋丽丽做了分析,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喜神,应该是他们当中的某个人拿走的。
可是……谁会干这种事。
凤燕眼底浮起担忧之色。
第7章找到喜神,有蛇!
秋丽丽拿着盖过喜神的帕子,凑到老狗跟前,“闪电,好好闻闻。”
闪电睁开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鼻子抽了抽。
秋三蹦一手牵着链子,另一只手拍了拍狗头,“去吧,把东西找回来,要是找到了明天赶集我给你买肉吃。”
闪电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
也不知它是真的听懂了还是怎么着,一瞬间,它就来了精神。
“汪汪!”它低沉地叫了两声,然后低头在地上仔细地嗅闻起来。
秋丽丽和秋三蹦耐心地看着闪电。
闪电在地上闻了一会,开始往门外走。
院里,剧团众人都站在那里看热闹。
小师弟秦玉山好像特别喜欢狗,他小心地靠过来,眼巴巴的想要摸一下闪电。
“一边去,咬到你算谁的。”凤燕不悦地驱赶他。
秦玉山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时添乱,但还是不甘心地跟在后面。
闪电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直奔院门去了。
秋丽丽对凤燕道:“喜神应该是被人藏在外面了。”
凤燕点了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
“二师兄,我也去。”秦玉山跟出院。
“我也去。”
“二师兄,我也来帮忙。”
凤燕的几个师弟都跟了出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样真的能找到喜神吗?”
“要是找不到麻烦就大了。”
“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希望找到吧,我可不想挨打。”
“我也去帮忙。”
越来越多剧团的人离开院子,跟在秋丽丽他们身后。
被秋三蹦牵着的闪电一直绕到院子后面,一头钻进了田边的柴火垛里,爪子在地上抓挠着,鼻子直哼哼。
秋丽丽看了眼高高的柴火垛,挽起袖子。
凤燕看到也跟着挽起袖子。
“别别别……”秋丽丽拦住凤燕,“你细皮嫩肉的,别干这种粗活。”
凤燕皱眉,“我怎么就不能干这种活了?”
在剧团当学徒时,什么活都要做,劈柴烧火什么的,他干了好几年。
“你现在可是角儿。”秋丽丽打趣道,“你给我往后站,让他们这些糙汉子来帮忙就行。”
秦玉山拉了拉凤燕的衣角,“二师兄,我们还是站在这看吧,要是被柴火划伤脸明天的演出就真的麻烦了。”
凤燕和秦玉山都是唱旦角的,不得不承认,旦角有一部分还是要看脸的。
其他人见状都过来帮着搬柴火。
剧团人多,但是足足搬了二十多分钟还没搬完。
凤燕站在边上焦急地看着,突然他看到村长顺着小路往这边来。
“秋丽丽,我可找到你了,你白天跟河东打架我没说你什么,可你居然背后欺负人,怎么着,欺负我们家河东年纪小?”村长走得气喘吁吁,上来就要去扯秋丽丽。
凤燕迅速拦在了秋丽丽身前,“村长,有话好说,别动手。”
村长打量着凤燕,好不容易才认出他来,“哦……你啊,对,还有你一个,就是因为你我孙子才会被秋丽丽打,你们两个都别想跑,赔我孙子医药费,先到我家去给河东道歉去!”
村长正在气头上,说得口沫横飞。
突然从旁边过来一个人,一把揪住了村长的衣服,“你别以为你现在当了村长我就不敢打你,你再给我凶一个试试,我秋三蹦的侄女你也敢骂?”
村长定睛一看,发现揪着他的人是秋三蹦,当下跳了脚,“秋三蹦,你想干什么,护短是不是?你侄女干的好事,把我孙子打掉三颗牙,现在人都送去卫生所了,这事我跟你说,咱们没完!”
秋三蹦冷笑,“你那个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说丽丽打得好,我早就想抽那个浑小子了。”
“你放开我!”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凤燕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村长眼前,“这是你孙子让人给我送来的信。”
村长愣了愣,等他看清信上的字迹时,认出是他孙子秋河东写的。
凤燕目光微冷,“我这次来秋家台顺便想打听一个我儿时的朋友,秋河东却骗我去村南小桥边,跟我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村长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当着大伙的面说给你听。”
村长迟疑了一瞬。
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孙子。
秋河东很有可能干出这种浑事。
凤燕指着秋丽丽道,“她路过小石桥,正好听到我和秋河东说话,她性子烈了些,看到不平的事就想管,就这么跟秋河东打起来了。”
秋三蹦眯着眼睛冷笑,“村长,你家秋河东真出息啊,连个唱戏的都不肯放过,再过几年怕是要被抓进去判刑的料。”
“你、你胡说。”村长有点慌,“河东现在年纪还小,再过几年他懂事了就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哈哈哈,河东还小?”秋三蹦仰头大笑,“都20岁了,你家孙子是巨婴啊,是不是还没断奶啊?”
村长老脸臊得通红。
他是听了自家孙子的一面之词,认为秋丽丽欺负他孙子,所以就找上门来想替孙子出气。
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凤燕的话村长并没有怀疑。
他就是个唱戏的,也是刚认识秋丽丽,不可能为了秋丽丽撒谎骗他。
村长知道自己冲动了,开始打退堂鼓。
谁知道他想退,秋三蹦却不干,“别走,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村长一头汗,“误会,都是误会。”
“我今晚要是不在这,我侄女岂不是要被你给欺负了?”秋三蹦无赖似的瞪着眼珠子。
“你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我欺负你侄女,就她那个样子,咱们村有人敢欺负吗?”村长讪讪地辩解。
两个老头在路边吵着吵着,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秦玉山嚷了一嗓子,“找到啦!喜神找到啦!”
众人呼啦一下围过去。
在柴堆最底下,躺着个娃娃,仰面朝天……
因为是黑天,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娃娃的脸显得十分诡异。
没有表情的面部带着阴影,隐隐的好像带着煞气。
众人:“……”
哎呦喂呀,好可怕!
一时间,谁也不敢伸手动喜神。
“要不……我来吧。”一个胆子大的试着伸出手。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喜神时,一个滑溜溜、冰凉凉的东西从喜神身下钻出来,吐着信子。
“啊啊啊啊啊蛇啊啊啊啊!”
那人的惨声响彻夜空。
第8章剧团内部有人破坏?
“有蛇!啊啊啊啊蛇!”
凤燕和秋丽丽迅速来到柴堆前,刚才伸手想抓喜神的人吓得白了脸,一个劲地甩手,好像蛇就缠在他胳膊上似的。
“让开。”秋丽丽挤到前面,“哇,好肥的蛇。”
众人:“……”
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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