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姑姑一家,在紧邻南锣鼓巷的东不压桥胡同居住了几十年,直至“文革”期间搬走。我父亲那辈亲兄弟姐妹达10位,但只有我们家和姑姑家在京居住,因此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带我们去姑姑家串门。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北京到处是灰瓦房、槐花树。马路上、胡同里人很少,车更少。浅蓝色的无轨电车托着两条长长的辫子静静地在街上驶过。放学后,我和伙伴们甚至在马路边上抖空竹、推铁环,玩“砍沙包”、“跳房子”等游戏,全然没有一点“安全意识”。
南锣鼓巷呈南北走向。它就像一条蜈蚣的躯体,而分布在它两侧的十几条胡同就是附在它身上的腿。东不压桥胡同与南锣鼓巷并行,相隔不过几十米。姑姑家位于胡同的东侧,是自己的私房。四合院不大,但很洁净。院里有枣树、石榴树和金鱼缸。
每到姑姑家,男人们聊天、女人们做饭。我和弟弟以及姑姑家的表哥、表弟就一起去不远的什刹海玩儿。夏天游泳,一个猛子扎下去,从湖底抓小鱼、摸螺蛳。冬天来了,棉鞋上捆上两把破冰刀或是坐上由木板加角铁制作的土冰车,在厚厚的冰面上撒欢儿、驰骋。
姑姑家搬走后,我就很少去南锣鼓巷了。辗转几十年,住上了楼房,但对儿时南锣鼓巷的怀念还是挥之不去。
今年春节正月初二,我和老伴在家门口乘坐地铁8号线直达南锣鼓巷西边的什刹海站。游览完烟袋斜街,就到了燕京八景之一的“银锭观山”(银锭桥)。站在桥上往西看,却无法“观山(西山)”也!
那时因为高楼大厦的遮挡及雾霾空气造成的。我俩沿着什刹海湖边游览,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熙熙攘攘,全然没有了恬静怡人的景致。
穿过几条胡同,就到了南锣鼓巷。这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街、这个再熟悉不过的老地界儿,现在却调皮地捉弄着我的记忆。记忆中的副食店、粮店、小吃店、修车铺、幼儿园、电影院、医院变得无影无踪了。那条古朴、沧桑、安静而又祥和的南锣鼓巷主街已经是商铺毗邻,街道两边各色酒吧灯红酒绿、人头攒动,各色烤羊肉串、炸鸡腿的的气味弥漫在街面上。
徜徉在南锣鼓巷,还可以看到保留不多的四合院,门口矗立着“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的标志。木制的两扇大门分别写着“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楹联。此外,这些四合院门口毫无例外地张贴着“私人住宅,谢绝参观”的告知。个中缘由,你懂的。
位于南锣鼓巷东侧棉花胡同的中央戏剧学院还在,重修的门脸变得现代时尚,却不见当年的繁华。那是因为正值寒假,所以见不到那些俊男靓女的身影。
南锣鼓巷周边的胡同远比主街僻静。胡同里的院落虽历经风雨,但仍然保持着老北京的风采。间或,可以从门缝里看到里面的景象依然如故:中式风格的亭台、池榭、山洞、透石……。当然,这可能是某位高官的住宅;也可能是哪个“土豪”斥巨资盘下并加以翻修的四合院。顺便说一下,这片北京核心区的四合院,市场价已达数千万甚至上亿。
一些民宅因年久失修只剩断壁残垣空无一人,有的院落堆满了杂物和违章建筑,但仍隐约可见影壁、垂花门、游廊的痕迹。如果这些被遗忘的四合院也像主街那样与时俱进,整个南锣鼓巷该有多么精彩。
那天夜晚我做梦了。
我梦见这片胡同变得生机勃勃起来。院子里的一切杂物都被清走了,每个院子都恢复了历史原貌。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关上大门过自己的日子。与人无憾,与世无争。宽敞的院落中饲鸟养鱼、叠石迭景。院子中央安放着硕大的鱼缸,院子里的枣树、石榴树叶绿果红。
我梦见整个南锣鼓巷地区变成了现实版的“胡同博物馆”:凡有故事的院子都挂上文字说明,甚至有讲解员。每到一个固定的日子,无论是私家园林、名人故居、还是普通民宅统统对外开放,让人们尽情领略原汁原味的北京历史风貌。
我梦见整个北京城恢复了很多历史遗迹,有白塔、庙宇、城墙、四合院,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被历史挽留下来,成了街中之街、景中之景。
我梦见北京成了一个巨大的帝都博物馆。它留下各个时期最精致的部分。让代表着历史特征的静谧与喧嚣、原始与现代、沧桑与繁华和谐共存。
无论是南锣鼓巷,还是整个北京城,它们都有着很长的历史,有着太多的精彩。漫步其中就如同置身于逝去的时空,恍然有隔世之感。它们终将变成一条时光隧道连接着历史和现代,让人们感受着历史与现实的撞击。
作者简介郭再平,祖籍河北武安。年1月生于北京,年12月毕业于北京第69中学。年1月赴山西潞城县东邑公社台东大队(现潞城区成家川办事处台东村)知青插队务农,年4月分配山西晋城钢铁厂工作。年4月调回北京首钢冶金研究院(现北京北冶功能材料有限公司),直至退休。右为作者夫人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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